《素问•举痛论》中载:“百病之生于气也。”气得其和表现为正常的生理过程,气失其和则表现为异常的病态过程。自然之气无时不与人的生命活动相互作用,如果这一作用失和则为邪气,如六气之太过、不及即为六淫。人的生命运动方式之间的失调,既是一种病态变化,又作为病因存在,特别是从发病学的观点来看,这种失和状态是导致疾病发生、发展和变化的根本原因。
“动必有机,既谓之机,则动非自外也”(张载《正蒙•叁两篇》)。机是指运动的内在因素和内在规律性。广义的“气机”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的生命活动的内在规律性。“病机”则是发病的内在因素和内在规律性。它对于疾病的诊察和治疗具有决定性的意义。中医诊疗的思路即侧重于病态过程发展、变化的病机,而不在于人体结构与形态的改变。所以处处强调“无失病机”、“谨守病机”。
所谓“中医诊断”,实际上就是审症求因,把握病机的辨证过程。孙思邈在《千金要方•大医精诚》中说:“病有内同外异,亦有内异而外同,故五藏六府之盈虚,血脉营卫之通塞,因非耳目之所察,必先诊候以审之。”又在《诊候第四》中说:“夫欲理病,先察其源,候其病机。”《内经》所谓“察色按脉,先辨阴阳”,亦是说明诊察之终始均不离病机。
刘完素诊病就是处处立足于病机,李东垣主张四诊合参,朱丹溪善于从外知内,张从正重视证候鉴别,张景岳重脉神及脉之常变,他们都是从不同的角度强调了中医以象测态,以态审机的诊察方法。如上述“候”,则是指变化的中间情状,具有特定的时态和状态的双重涵义。而状态又表现为“象”,象又分为气象和形象等。“脉神”即脉象之神。脉象包括脉之气象与脉之形象等。所以,通过“有诸内必形诸外”之象,即可辨识其态,而审知其机。
神在于气,而不仅在于形,古人重气轻形,今人重形轻气,故《素问》有“平人气象篇”专论脉象,但不名“平人脉象”或“平人形象”,是因为古之著者早知后人将有误气象为形状者,而不得不以“气”字点题。文中诸如“落榆荚”、“循鸡羽”、“揭长竿”、“张弓弦”等,都是用形象的语言来借喻无形的气象。假若仅仅以血管的博动形状来描述和理解脉象,则中医学的科学性终将争论不休。只知脉形而不知脉气者不可谓医。只知形色而不明气色者亦非“上工”。《千金翼方•色脉》中载:“夫为医者,虽善于脉候,而不知察于气色者,终为未尽要妙也。”中医所谓“望而知之者谓之神”,是为观其神色即知邪之所在、病之所生。
四诊并不仅仅在于“了解症情”、“收集资料”,而其本身就是辨析病机、确定病证的过程。中医诊疗的立足点即在于“证”,证是对病态过程特异性的概括,不同的“证”表示不同的病态。《素问》中有“病能论篇”,这里的“能”即读作“态”。态是指人在正邪阴阳相干中所处的状态。这一状态反映疾病的内在因素和内在规律性。不同的病症可以有相同的病机,同一病症可有不同的病机,因时因地因人而异。病症如枝叶,病机如根干。病态是病机的反映,病证是病态的概括。八纲则是病证性质的总概括。
早在《内经》中已提出了以阴阳为总纲的辨证理论,并分别对其派生的虚实、寒热、表里等范畴进行了精辟的论述。北宋•寇宗爽《本草衍义》列治病八要为“虚实冷热邪正内外”。王执中《东垣先生伤寒正脉》则明确指出:“虚实阴阳表里寒热八字不分,杀人反掌。”“八字”之所以如此性命关天,实在是因为它们所分别表示的是阴阳两种截然不同的病态,而这两种病态又是正邪阴阳相干的反映,而正邪阴阳相干的关系是相反相害。所以稍有疏忽,则会助邪而损正、伤阴而败阳。
态有性态和势态之别,性态又有正邪、阴阳之异,于是才有虚实、寒热、表里之分。《素问•通评虚实论》中之“邪气盛则实,精气
夺则虚”,历来为虚实观之张本。可知虚实不是指同气阴阳之盛衰,而是指正邪异气相干之性态。寒热则是表示正邪阴阳相干之性态,辨寒热可知正邪阴阳之盛衰。阳邪盛则外热,阴邪盛则内寒,阳气虚则外寒,阴气虚则内热。虚实寒热之治宜逆其性而反之,即所谓“虚者补之,实者泻之”,“寒者热之,热者寒之”。表里表示正邪阴阳相干之势态,势态亦反映一种趋向,而并不仅仅是指“疾病的部位”。表里还概括上下、出入、开合、聚散等势态。其治宜因其势而利导之,如“高者因而越之,其下者引而竭之,中满者泻之于内,其在皮者汗而发之”。